憤怒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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個案跟我討論「殺人一舉」和「沉默一瞬」這兩部片對她引發的負面感受,這種類型的片是我不會主動去看的類型,我也不看戰爭片或鬼片,會不舒服,連讀介紹都不想。但因為完全不瞭解的話,我就無法進行討論,所以就去找了預告和評論來看,看了發現這兩部片都是在描述印尼排華的「930事件」,只是一個是以屠殺者的角度,一個是沉默的被害者家庭。

『1965年,印尼發生被稱為「930事件」的排華大屠殺。當時的印尼總統蘇卡諾政治立場親共,一群軍方將領在美國策動下企圖政變推翻蘇卡諾政權,卻因計畫被識破而流產,政變軍方領袖都被處決。時任陸軍戰略後備部隊司令蘇哈托整軍反擊,成功奪權後進行大規模鎮壓行動,在全國策動「反共大清洗」,估計約有50萬人遭屠殺,其中至少30萬是華人,大量婦女遭到強暴。印尼排華的種族衝突至今從未停止,1998年又再度爆發死亡逾千人的排華事件。』

記錄片的導演呈現這段屠殺歷史的方式令人毛骨聳然,他讓屠殺者重演當年的事件,而屠殺者欣然同意。我在讀完二片的評論後,突然多懂了一點那段歷史的沉重和恐怖的氛圍,多懂了一點我媽媽身上總是帶著的恐懼,也突然多懂了一些去年七月在印尼時發生的某件事,我的不舒服的感覺。那件事是這樣的,那時我去媽媽在加里曼丹島坤甸省的朋友家,朋友也是華僑,朋友的老公是當地印尼人,因為他說英文,我英文不好,我只能模糊的知道他給我看一些他所組織的軍隊和屍體的黑白照片,當時共產黨派船去印尼接回共產黨員,當地印尼人開始不滿並屠殺華人。

我看到一個印象很深刻的年輕女性的屍體,沒有頭,正胸口有一道傷口,覺得很可怕,那個身體是這麼的年輕。那個晚上我非常非常不舒服,雖然回家之後我問媽媽才知道,原來媽媽朋友的老公其實是阻織軍隊去救華人,因為他自己有一半的華人血統。我聽了這個解釋之後有覺得比較舒服,但是看了評論的某兩段,才突然懂讀了那個不舒服

殺人一舉:『在一場重現現場審判罪犯的戲中,一名即將扮演罪犯的演員,在拍攝前故作開心地跟這些劊子手分享往事,談到當年他的繼父也是被抓走處決。他是那麼用力地嘻皮笑臉,彷彿故意要解釋這一切都已是過眼雲煙。但當他隨後開始演出,卻在被刑求審訊的過程中當場崩潰痛哭,那張涕泗縱橫的臉完全說明了他深藏心中的恐懼。而他的恐懼絕非空穴來風,因為當現場正在演練刑求他的方式時,旁邊竟有人說:「反正我們也可以真的把他殺了。」』連結

沉默一瞬:『影片記述了一個在印尼共產黨大屠殺中劫後餘生的家庭,是如何被迫保持沈默,佯裝著1965年從不曾發生過那場災難性的夢魘』連結

以上這兩段恰好組成了我那個晚上的不舒服:雖然他是去保護華人的,但他展示這些照片的炫耀的感覺,和我媽媽及她的華人朋友的沉默和些許壓抑的氣氛,真的好不舒服,讀到一個很大範圍的沉重業力,好想吐。

鄰居殺了家人這件事,雖然我沒有聽到過,但在雅加達阿姨家生活時,對於阿姨跟鄰居的很小細節的互動的感覺(一種我很難描述的很細密的危險和忌憚),可以感覺到這件事到現在仍然沒有離去。

但比起以上這些,我更更不能接受的,完全會讓我神經斷線的,是這些排華中很多的婦女被強暴了,如果按照屠殺者所說的,這是種族隔閡什麼的,那為什麼不是殺害而是強暴呢?為什麼可以一邊做這種事而感覺自己在做很正義和光榮的事呢。

慢慢的,開始覺得生氣。先前的無感或無動於衷、覺得「被強暴就被強暴了呀」其實是一種感覺不能及麻木,在面對「集體的冷漠/暴力」、「強暴」議題時,我發現我其實是無法在這個狀態中求助,也無法對旁觀的人及強暴者感到生氣的,這個憤怒需要很多的尊嚴,才能被慢慢的還原成原本的樣子。